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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朝,陛下没单独召见我,我便有些抑郁地回家了。

    和银铃把早朝的情况以及后来带秋鸾去的情况说了,银铃不出意外地先唏嘘一番苦命的秋鸾,又开始皱眉陷入沉思。我总觉得她想得过多,不像我,心情不好时,我就想着要好好吃一顿。

    通常不开心的时候我就会胃口好。

    一般开心的时候我也会胃口好。

    为此我居然傻傻地问了银铃这是为什么。

    银铃终于舒展开眉头,笑着答道:“因为你无论何时胃口都好!”

    银铃甚至觉得我是按照胃口来招手下的。

    我认为银铃对其夫君的眼光有相当严重的歧视。

    银铃很是不屑地表示无视,还领我到一道屏风后面,屏风后就是我家那群年轻人。她比划着让我不要出声,听那边的声音。

    我示意那边的香味令我无法认真听下去。

    但是看完银铃的眼神后,我又赶紧表示我是个能恪守沉默排除其它干扰的好听众。

    “啊……谁能告诉我,我前面这个刚端上来的盘子里以前盛过甚东西,我刚就帮东哥盛碗饭,怎么就甚都没了!”*的声音咆哮着。

    “你也别急,我碗你端来的,你看看小援,葛凉和老胡的碗里就知道了。”宋的声音劝慰道。

    “啊!知道有甚用,甚都没了!”

    “我……以前……都是一个人吃的,我哪想到和你们一起吃这么辛苦……啊????幌率挚斓悖?醵肌??拧??2幌隆!贝?サ淖炖镆槐呋共煌h??鳎?槐呋乖谒祷埃?肥敌量唷?p>  “还说我们,你每次都在上菜的方向,盘子都先到你那里,每次我们想夹的时候就剩点盘底了。”小援显然不服气。

    “不要吵了,吃个饭有至于像你们那样么?你看葛凉多安静,食而不言,斯是为善。”宋颇有大哥的意思。

    “他是为了多吃,才不说话的,你看他碗,还有面前那个盘里垒的,都存着呢……唉,还有,哥,你这么瘦,咋也吃这么多?我每顿光给你盛饭就不下七八次了。”

    “你少说话,也能多吃点……这事不是和你说过好几次了么,哥以前有痨症,吃了总觉得饿。后来病是治好了,胃口倒没回去。”

    “就是怎么吃都那么瘦……唉,小援,住手,那肉给我留点,别端盘子往碗里倒。你也是大户人家的,咋能这样咧。”

    “你妹子爹被带走了,你咋还这么没心没肺地想吃饭。”

    “怕啥,越侯都进宫了,这事估计都了了。说不定抓人的那些狗腿子都被越侯安排人办挺了。”这小子对我倒是有信心,我却觉得难受,我如何有脸面见他们。回首看银铃,伊人也黯然了。

    正在此时,似乎有婢女端东西来,听得他们聊的话,她便把我卖了:各位大人,越侯已经回府了,不过秋鸾姐姐还没回来。

    一下子,五个吃货竟停下了碗箸。

    屏风后静默了一阵,还是*先说了:哥,你去找越侯吧,我怕他心情不好又揍我。他特看重你,你去问肯定没事。

    宋轻声道:越侯大哥回来了,但秋鸾妹子没回来……怕凶多吉少。我看还是别去了,越侯都没召见我们,怕是真出事了。等秋鸾妹子回来,问秋鸾吧。

    我和银铃比划让她先回去,我自己过去和他们说说,银铃点头,便轻轻离开了。

    转过屏风,眼前六个人一齐看着我。那个婢女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行礼,放下菜,再一揖,转身就走。

    我则坐在他们中间。

    加一声呼唤:与我上一副碗箸。

    少时,碗箸便来:“松涛,与我盛饭;还有,让庖厨再上些菜,多来些肉。”

    这一干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我,一时间,周围一片寂静。

    竟是胡泽先发了话:越侯大人,泽为外人,或有礼疏不当之处,还请海涵。但不知可否问询秋鸾姑娘现在何处?

    另三人似乎一下子松了口气,看我不做声,两个称妹,一个叫姐的都问询起来。

    忽然,*极度不满地转向葛凉:你这没心没肺的,为甚不帮秋鸾妹子说话。

    “你们都问了,多我问一句,少我问一句有啥不同。”要说这句听着是有些没心没肺的,但还真说不出有啥错。

    我举箸让诸人都先坐下:“秋鸾义父原是是宫内的掖庭令,管些宫里的事,怕有些什么机密,不能示人。今早被招入宫内,似是不愿说出此事,竟当庭撞柱自尽了。当时我不知是秋鸾的义父,知也无法救。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老人家临走前还见了一眼秋鸾。现在秋鸾正在随着宫里人操持后事。吃完,我带胡泽和宋再进宫去看她。”

    “为啥不带我和小援,那个没心没肺的就不算了。”

    “上次带小援进宫,很多人都以为小援是新来的小宦官。怕对小援日后名声不利。”其实就是因为可能要面对一个哭成泪人的秋鸾,不想带*,怕他太激动没法劝慰秋鸾,为此,只能多丢下几个人:“总不能把小援一个人丢这里,你和小援关系最好,你们留下来等消息。”

    “为何不带我去?”方外散人居然还想去,也不算特别没心没肺。

    “两个去了,两个留了,这边多你一个,那边少你一个有啥不同?”我脑子这时候总是很快。

    方外散人没心没肺地接受了安排。

    我觉得南宫越来越像我的家一般,尤其想到黄门寺大牢在这里的,我就更觉得自己更像这里的守护者。就像我家门口的那两个“我”一样。

    不过我好像是我朝重作于雒阳后第一个带兵杀进此处的,除此之外,我还策划过一次杀进南宫的劫狱。

    我看来一定不是一个好守护者。也如那两个石头“我”一样,现在主要是负责女子生育选择和子孙事业发展走向的。

    诸人引领下,很快看到披麻的秋鸾跪伏于一具棺木前,问周边人回说是太医令帮忙收敛的。

    秋鸾没有哭,只是背对我们呆坐着。宋想唤她,却没有唤出声。胡泽也是一脸严肃。

    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站在她身后,一如一个时辰前一般。只是命人取来一些麻衣与我等披上,死者为大。其它我也做不了什么,只能表一番敬意。

    不知站了多久,秋鸾似是觉察到我们存在,或是听到周边人的闲言碎语,缓缓转过头来。红肿的眼睛已不再挂着泪,却仍透着茫然。

    我们看着她,也不知该如何劝慰。

    她也看着我们,似乎一时还意识不到我们是谁。

    忽然,她哇地一声又哭了起来,拼命站起,竟踉跄着朝我们冲来。最终一头栽进我怀中,然后便悄无声息地瘫软下来。

    赶紧扶起她,她却完全没了知觉,只是伏在我的臂膀上。

    我着急了,赶紧唤太医令,还得骂后面两个为何转过身去,还不赶紧过来帮我扶着。

    那夜银铃也来了南宫,带来了秋鸾的几个要好的姐妹陪伴仍未苏醒的秋鸾。

    我们那夜却被多事的皇帝陛下或是皇后殿下又安排在那个屋子。

    虽然我知道他的很多糊涂事,但平心而说皇帝陛下倒不是一个彻头彻底的恶人。他也觉得此事自己处理得不好,我指秋鸾的事;至于我的安置问题,他似乎就觉得我该住在这里。

    我想如果我真是那个皇子,这个屋子定是我最抑郁憋闷的地方,尤其是看着那个箱子的时候。

    银铃也觉得这屋内陈设奇怪,我只得慢慢解释,银铃似也不惊奇,听着听着竟睡着了。

    好像我说着说着也睡过去了。

    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小时候和银铃过家家,自己爬到箱子里,关上箱盖,银铃似乎没有找到我,我却出不去了,越急越觉得喘不上气。

    我呼喊着银铃的名字,拼命推着箱盖,却觉得箱盖是软的,无论我用多大劲推,总是使不上力,等一收力,箱子又恢复原来的样貌。

    我终于被自己的噩梦惊醒,一睁眼,看着上面的帐帏天幕,总算放下了心。便向右边看我的银铃,却发现,银铃衣衫不整地跪坐,低头冲着我左手边。

    再转过头去,赶紧与银铃一起跪坐行礼。

    “不知……母后驾到,孩儿懒惰,不知为何,要到孩儿床边……等孩儿睡醒。”皇后殿下最近是想儿子坐下病了,这又是哪出。

    “智儿果然又作恶梦了。”皇后竟眼中又噙着泪:“当初母后也是没法。”

    “母后莫要悲伤,孩儿只是做个噩梦。”莫不是我噩梦中喊出声来了?

    “那是因你能感应你在此间所遇。”皇后很固执地这样认为。

    但我认为,既然她如此认为,为何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我住着,难道非要逼我承认我是那个大皇子么?

    至少那天早上我依然不承认,但也不好否认,只是随由皇后兴之所至,随便发挥。

    顺便知道,大皇子居然也叫智,不过是痣(注:这个字可能开始使晚于汉代,这里因与智同音而用之)。说那时候,看到脖后有痣而以之为乳名。

    我虽然看不见,但从众多目击者那里早知道自己后面那块伤痕太多,根本看不出。

    皇后叹息着走了,应是叹息我不肯相认,或是叹息确实没有什么切实证据。

    但是留下命令,我今天无论干什么,晚上还要回这里继续睡。

    这天下还有王法么?这是*裸地践踏民权。无人性的宫廷黑幕。

    那天,我们帮秋鸾的义父安排次日下葬。

    那天,董奉回来,我帮他和太医令提了亲,太医令这几日难得开心了一阵,连日子都定了。

    那天,我花钱帮秋鸾义父遣散了几个家仆,他没什么其它亲人,房契等一些细软,我都给秋鸾了,让她随便支用。她若要自由,我也不会留她。她在此应再无留恋,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她只是一直摇头。

    那天,好像就这么过去了。

    那天晚些时候,我的妻弟赶来了。我让银铃陪他好好叙些话,我则自己去了南宫。

    我想不起小时候有无前日梦里的事情,不过似乎家里倒是有这么几口箱子。

    但看着榻边那个箱子就着实令人胆寒了。

    想得我不时伸展一番自己的脖子,总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我必须把那夜梦魇的事情先抛开一边,免得再来一次那样的噩梦,想想佩儿吧。

    佩儿也不知怎样了。怀着孩子还时不时想到我和银铃一直在一起,而我又不在她身边,她应该不会很好受。

    我负了她。

    那夜我梦见那天我们成亲的样子。她将那些新娘的衣物配饰整齐地搁在那里,自己离去。

    我仿佛看见她离去,边去追她。

    我便在漫天梨花飘落的白水边,看着她在另一边。

    我们一路对望着,慢慢便这样沿着白水走。

    记忆里那座桥却迟迟不出现,我等不及了,便直接跳下水便要游过去。

    我记得我水性很好,但是身体却一直往下沉,看到水草缠着自己的左膀右臂,一如当年一样。我手忙脚乱地去扒拉身上的水草,因为我记得当时我屏气慢慢解开时,气差一口。但是越解身上水草绑得越紧。

    气终究还是不够用了。

    我又被噩梦惊醒了。

    惊醒后赶紧将视线从荒幕移向左边帷幕,还好,今天皇后殿下没来。

    噩梦搅了好觉,还是赶紧再睡一会儿,昨日事多有些疲累。

    然后转脸便在微闭眼睛的余光中发现皇后殿下和长公主殿下坐在右边,心道这事情大了,不知要如何编排,赶紧继续装睡吧。

    心道:这是南宫,天子卧榻之侧,还有天理么?

    这二人还叹着小声说话:“茹儿,你看子睿,和当年尚为啼婴时睡相一样,几次见也都是如此。”

    心中嘟囔:你都不知道这榻上枕头有多矮么?我肩膀这么宽,这种枕头只能仰卧才能舒服。

    “母后,二弟似乎又作噩梦了。”

    “恩,智儿在此处总是做梦梦见自己喘不过气的梦,应是梦见当年情景了。”

    心中继续吐糟:不要乱猜,我也有自己的生活经历的。

    过了一会儿,两位好事且多事的女人终于走了,然后叮嘱随侍宫女,我起来后,随由我去,只需告诉我,晚上还得回来。

    有这样的母亲么?简直是为了让儿子做噩梦作代价,强行逼其就范。这是家庭伦理道德的沦丧。

    那日,秋鸾义父下葬,我没去。因那日有朝会。

    那日,我给佩儿又写了一封信。经银铃审阅,未作修改,寄出。

    那日,我向陛下提出要就国,陛下表示不急。

    那日晚些时候,银铃收拾东西说要陪我去,我表示你帮我想点办法,让我们尽快回越国为上。这罪,我舍不得让银铃受。想着每天早上要被人看着睡醒,这日子当真难过,也不该是一个贪睡的银铃应承受的,尤其她还有孕。

    那夜,躺在榻上,心道银铃也不能想,佩儿也想不得,难道我想她么?

    我似乎那一夜都在努力将她排出自己的脑海,努力让自己什么都不想。

    我还是梦见了她,仿佛我们是久熟的,从潜山开始,我们在冰湖上相遇,下山,一切只是过得快了。

    直到我们一齐在云梦泽上,雾中的她依然是那么美,在我前面,船上只剩下我们。我仿佛伸出手去,说一句:真美啊。

    她却渐渐弥散在雾中了。

    我怕了,用手拼命地去抓,却无法将她从雾中揽回,直到我看到眼前的荒幕。

    我意识到我醒了,垂下双手,闭上了眼睛。

    我并不是还要睡,而是不想面对可能存在于此间的某人或某些人。

    今天有三个声音,与昨天相比多了一个陛下。不过他们见解与昨天没有什么大的出入。

    这是什么家庭?他们的心灵怎么扭曲到这种程度了,这一定是体制问题。

    那一日,我没听到他们给婢女下令,不过没得意多久的我发现他们在案上给我留了道圣旨加懿旨。

    那日,我居然和袁术相谈甚欢,我一定是快疯了。

    那日,我竟然和袁绍称兄道弟,我肯定是失心疯了。

    那日,我不其然和袁遗偶遇,还一起纵谈天下之事,我疯得没救了。

    那日,我回家后寻衅滋事,打了*,然后立刻觉得自己恢复正常了。

    那夜,我梦见我婴儿时啼哭,却在山洞里被同样幼时的银铃蒙住嘴巴,我想说但是说不出来,直到噩梦让我醒来。

    而居然围观者又增加了一个莳儿。

    这是什么世道?他们打算进行人海战术了么。

    我觉得再这样下去,睡觉前就得树个布告牌了,上写:欢迎大家参观,请勿打扰展品。

    那日,我总是在想着明早起来会多哪一位。说来也奇怪,我很少做梦,这几日也有些邪性,天天都不是什么好梦。

    于是当我回过神时,才发现身边多了一位被发跣足,披麻戴孝之人。

    仔细端详才发现是秋鸾,未想这几日她已憔悴如此。

    “秋鸾,这是何故?”

    她忽然跪下,“吾本奴婢,知侯爷非常人,身系社稷,为大贵之人,小女之事本不敢烦扰。然奴婢自宫内出生起便不知父,后又丧母,只有义父时常看顾小女。今义父身负不白之屈而逝,秋鸾别无他法,只能求大人了。”

    “秋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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